《戀戀山城》影評

當前(2015)的電影製作市場,權威影視機構“大權在握”,各家製作單位又創新不足,因而觀眾對內容豐富、情節精彩的故事絕非“飲河偃鼠”那麼簡單。一些電影往往在拍攝中採用早年間的手法,營造出微妙的美學效果,鋪陳敘事節奏時追尋前人腳步。但是早期的電影拍攝和製作故事缺乏創意且深度不夠,因而製作單位為了避免觀眾在影片主旨上“較真”, 通常都會刻意誇大形式的效果,使得電影內容不足而形式有餘。因此,我決定回顧經典,將克洛德•貝里導演於1986年拍攝的兩部姊妹電影《戀戀山城》和《甘泉瑪儂》作為對比和參照。

電影劇本改編自法國當代著名作家馬瑟•巴紐的小說《山泉》,故事以因果輪迴為主題,講述的是人人身陷命運的漩渦,對於那些踩著他人的血淚往上爬的人命運自會給以最無情的回擊。第一部分中主要交代了塞薩•蘇倍朗想要守住家財與家族名望的勃勃野心。故事發生在上世紀20年代的普羅旺斯。塞薩幻想著只要能擁有土地的永久所有權,他的家族便可長盛無虞。他將目標鎖定在了鄰居家的農場上,希望藉此擴充資產。由於塞薩的無心之過造成了鄰居的身亡,正當他以為農場唾手可得之時,意外得知鄰居還有一位遠親尚在人世,因而繼承了鄰居的資產。繼承人是一位來自城市的稅務員,有些駝背,在繼承了遺產後排除萬難,攜著妻女搬到了這座農場,過起了自給自足的鄉間生活。這位城里人的到來使得傳統的農業技術受到了衝擊,大有被現代農業科技取代之勢。他想像著能夠讓一家人過上親近自然、遠離城市喧囂與不堪的田園生活。但最為諷刺的是,他滿懷期待卻偏偏遇上了陰毒狠辣的塞薩•蘇倍朗。塞薩和他剛服完兵役回來的侄子於果林•蘇倍朗悄悄地堵住了新鄰居農場唯一的水源。這位駝背的新鄰居用盡了各種辦法,但最終也沒能挽回顆粒無收的局面,他們一家人的日子過得日益艱辛。最終,男主人抱憾而終。

貝里導演匠心獨運,在影片中運用了一些富有張力的元素,加入了許多“走心”的環節,使得整部電影無論在視覺上還是深度上都為觀影者帶來了極大的享受。如同大衛•利恩導演一樣,貝里擅長用一種在本質上契合大自然的方式講故事,而非通過多麼宏大的背景鋪設,就比如在拍攝《戀戀山城》時,影片拍攝取景自景色如畫、風光宜人的普羅旺斯。水源在整部影片中至關重要,不僅串聯起全片的脈絡引出了片中的人物衝突,而且還是將影片推向高潮的關鍵一環。水既是生命之源,又是電影中故事主題的核心所在。這部電影近乎完美地將一系列张驰不一的場景進行了重塑和錘煉,很好地凸顯出城鎮生活之間的碰撞、傳統與創新的摩擦以及迷信與科學之間的衝突。

貝里會在電影中加入荒誕戲和鬧劇的元素,比如說塞薩和鄰居的打斗場面中,當塞薩被鄰居激怒後,他將鄰居從樹上(之前鄰居正在樹上修剪枝葉)拽下來,然後抓住他的雙腿轉了幾個圈,最後把他扔到了地上,就這樣被摔死了。另外還有鄰居葬禮前村中的理髮師為他修面的那場戲,也同樣有荒謬可笑的成分在裡面。這類場景雖然與死亡有關,但是不乏幽默因素,從側面體現出貝里對其影片中角色深深的同情。

貝里拍攝的電影中會使用豐富的色彩來充分地描繪遼闊或炫目的風景,這種拍攝手法又與人物戲的展開緊密地結合在了一起。當然,這一切都離不開攝影布魯諾•努坦高超的拍攝技巧。

再來說說配樂,片中配樂由由威爾第(意大利歌劇作曲家)在其歌劇《命運的力量》中的序曲演化而來,珍•克勞德•佩蒂作曲,旋律動聽、音調優美,彷彿喚起了命運的洪濤,讓那些損害他人生活的小人無處遁形,最終受到命運的審判。樂曲中段的口琴吹奏彰顯出法國樂器演奏的精髓,而手風琴演奏則直接將我們帶入了故事發生地——法國鄉村的生活氛圍中。

片中角色的表演亦達到了登峰造極的水平。貝里從容不迫、游刃有餘的拍攝風格與鏡頭剪接的律動相得益彰,既能很好地表現出故事的抒情方式,又能避免讓電影帶有過多的音樂劇色彩,從而為角色詮釋創造了良好的條件,確保演員演技真實自然,並鼓勵他們深入挖掘自己的情緒,將故事的悲劇色彩最大程度地演繹出來。片中令人最為印象深刻的一幕是一位老婦坐在村中公墓附近的長椅上,塞薩走來坐到了她的旁邊,老婦人較塞薩更年長,她對他的人生軌跡可謂了解至深。老婦人將早年間發生的事一一說與塞薩聽,告訴他發生在他曾經心愛之人身上的事情,讓他明白二人分開的真相並非塞薩自己想像的那樣。她還告訴塞薩,因他而死的那個駝背鄰居,正是他唯一的親生兒子。畫面中二人的面部佔了很大的比例,鏡頭選取了從老婦的肩膀部分直到塞薩的胸部以上部分。聽完她的話,塞薩的臉上表情極度複雜,悔恨、憤怒、遺憾……彷彿這三十多年來的情緒變化都在這一刻傾瀉而出,而最後他臉上流露出的絕望和難以言喻的悲慟正似壓垮駱駝的那最後一根稻草。

“塞薩”的演技著實驚艷,觀眾的情緒也因此受到了極大的感染。這兩部電影堪稱近五十年來電影史上的典範。